虽官至正部级,但黄洁夫时常打破官场陋习,在其不分管的领域发声,尤以医改问题为甚,同时他非常顾全大局也会小心拿捏分寸。黄洁夫曾多次向中国经济时报记者表示,他同卫生部陈竺部长和分管医改工作的卫生部领导在医改认识上高度一致。
本报记者与黄洁夫相识于几年前的全国两会,谈器官捐献与移植、聊医患矛盾……一旦谈及医改,本报记者能够体察到他的那份焦虑,虽然他从不吝啬对医改成就的肯定。
今年两会伊始,一条《医生哭,医生含泪十问部长》的短信在全国政协医卫组流传,就此话题,全国政协委员、卫生部副部长、中央保健委员会副主任黄洁夫接受了中国经济时报记者的采访。
“我不知道发短信的人的身份,但给我们政协医卫组委员们的共同感受是,如果医务人员存在这种情绪,就很难在医改中发挥主力军作用,难以实现新医改提出的‘政府能操作、群众得实惠、医务人员受鼓舞’的目标。”黄洁夫说。
医院不能争取利益*大化
“如果争取利益*大化,这个行业就会走上邪路,就会动摇医务人员的道德和信仰,也会失去我们服务的民众的信任。”
我国现在是市场经济体制,医院服务的外部环境是市场,医院本身也不是政府财政全额拨款,采购耗材、药品、设备和器械,维持医院运转的水电气暖均需购买,是典型的市场行为。医疗服务行业需要计算成本、追求经济效益、要取得合理报酬,这样才能维持和提升行业的服务能力,医务人员劳有所得,在社会上才能有应有的地位和尊严,才能追求个人和家庭的幸福,实现人生的价值。
但是,医疗服务行业与其他服务行业也有很大的不同,它不能去争取利益*大化,这是由于医疗行业崇高的职业道德所限。
黄洁夫说,儒家的“医乃仁术”,道家的“少私寡欲”、“谦下不争”,佛家的“大医精诚”,以及希腊古医学定义的“希波克拉底誓言”,这些均阐述了医生的职业操守与道德底线。“如果争取利益*大化,这个行业就会走上邪路,就会动摇医务人员的道德和信仰,也会失去我们服务的民众的信任。”
加强基层医院建设
“医疗资源越来越集中,国家医改中提出的‘强基层、保基本、建机制’很难在卫生人才队伍建设上实现,群众对基层医疗服务的满意度很难提高。”
我国著名外科专家裘法祖教授曾说过,“德不近佛者不可为医,术不近仙者不可行医。”他一生俭朴,从不追求物质生活享受,为国家的医疗卫生和医学教育劳累一生,他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当然,现在的社会很难要求人们去做计划经济时代提倡的那种螺丝钉。今天的医生已经拥有较大的就业自主权,“人往高处走”,很自然会出现基层人才匮乏的现象。一些边远的县级医院难有名牌医科大学毕业生,也缺乏临床学科带头人,导致大量病人在当地难以解决病痛而涌入城市的大医院,从而造成大型三甲医院门庭若市,排队多,预约难。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医院就不断扩建,现在病床量超2000张的医院越来越多,大医院的扩张对基层优秀医护人员又产生一种“虹吸现象”。医疗资源越来越集中,国家医改中提出的“强基层、保基本、建机制”很难在卫生人才队伍建设上实现,群众对基层医疗服务的满意度很难提高。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的“建立基层医疗卫生机构运行新机制”这个任务必须由政府的多个部门通力合作才能得到解决。
改革医疗服务支付体系是当务之急
“由于对医疗服务存在不合理的价格管制,大部分医疗服务定价并未考虑人力成本,医生的劳动价值得不到合理体现,其阳光收入过低。”
公立医院改革一直是公认的医改难点与重点。正如前面谈到的我国优势资源分布不均,有些大医院已经是超负荷运转。但是多年来,我国片面强调以成本为依据和保障基本医疗需求而忽视医疗服务技术劳动价值的体现,许多医疗技术服务价格长期没有调整,出现诸如手术使用的医用耗材和设备费用明显高于手术劳动费用等不合理现象。在医疗服务市场如何更能体现医生超时查房加班的劳动价值,进行医疗服务支付体系的改革已是当务之急。
由于对医疗服务存在不合理的价格管制,大部分医疗服务定价并未考虑人力成本,医生的劳动价值得不到合理体现,其阳光收入过低。在扭曲的价格体制下,以药养医和检查收费成了普遍的补偿机制。2012年北京有许多家医院在尝试支付体制改革,试行医药分开,取消药品加成,试行医事服务费作为财政补偿。这是一项有意义的改革尝试,但是政府财力有限,如果没有一个系统的符合当前医疗市场运行规律的医疗服务支付体制的综合改革,很难形成合理的医院补偿机制。
我们应该肯定,医改近四年来,取得了很大成绩,特别是医疗保障方面进展很大,医疗回归公益性,“人人享有”、“全民医保”。但作为供方的公立医院重大改革却在试点之中,前景并不明朗,单纯用政府财政去补贴医院因取消药品加成造成的损失是难以长久的。
公立医院改革应进行“211工程”
“属于‘211’范围的公立医院给予财政全额拨款,不要市场机制进行补偿,其他医院应该按地区经济社会实际情况,在政府主导下分批、合理地进行改革,进行重新定位或者产权改革。”
全国政协医卫组界别曾经提出公立医院改革“211工程”,要打破当前这种既不能充分实现公益性又不能体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规律的公立医院“一统天下”的局面。
国家应该保障支持有限的公立医院,形成一支以公立医院与民营医院共同构成的医院体系,包括农村的2000家县级医院,城市中代表国家和地区水平的1000家“国家队”,以及100家国家级临床医疗科研中心。属于“211”范围的公立医院给予财政全额拨款,不要市场机制进行补偿,其他医院应该按地区经济社会实际情况,在政府主导下分批、合理地进行改革,进行重新定位或者产权改革。
应大力鼓励社会办医
“许多国家的实践证明,以民营医院为主体的医疗服务体系更能保障医疗服务的供给效率。”
我国现在的民营医院虽然数量较多,但是小散乱的现象非常突出,民营医院发展面临的*大障碍就是“诚信危机”,表现在社会形象欠佳、缺乏长远品牌战略、夸大宣传的广告、靠医托拉病人、小病大治等方面。
不过民营医院也有一些办得较好的,如北京、广州、东莞、温州等地区的民营医院靠品牌取胜,赢得了患者口碑,并已步入良性循环的发展轨道。目前我国的民营医院没有与公立医院在同一平台竞争的实力,主要是我国的医生没有自由执业权,优秀医生不能光明正大地进入民营医院工作,没有建立一个充分竞争和职业声誉机制完善的医生人力资源市场。现在国家已开始制定推动民营医院发展的相关政策和措施,国家的“十二五”规划已经提出加快发展民营医院。
黄洁夫说,囿于有限的医疗资源与无限增长的医疗服务需求之间的矛盾交织,只有靠医疗卫生事业的大发展才能解决。
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及“鼓励社会办医”,黄洁夫建议出台具体可行的配套卫生政策。政府要与市场机制相结合,兼顾公平与效率,兼顾基本医疗服务的普及和多层次医疗服务体系的建设,积*培育医疗卫生市场,为社会办医提供公平环境。
民营医院也应该是公益性医院,应与公立医院享有同等待遇。公立医院由政府承担,社会着力去建立一个以医生自由执业为基础的医生人力资源市场和一批高水平的非营利民营医院,才能解决在市场经济规律下的中国医疗体制问题。
黄洁夫认为,通过医院体制改革,让一批公立医院分流出来的医生能建立以私人诊所或合伙人医疗中心为主体的竞争性全科医生社区“守门人”制度,城乡居民看病难问题才能得以根本解决,才能有效控制医疗费用的过快增长,保障国家财政中的医保资金的合理使用,有效缓解城乡居民看病贵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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